中国历史上总有那么一批人,让我门无法释怀。
他们远离了红尘的喧闹,他们放弃了功禄的纷扰,他们带着过人的智慧,他们背负满腔的才华,用蹒跚而踉跄的步伐,走进了田野,奔向了山林,在青山中长啸,在绿水中吟喔,任自然去抚摸槁瘦的躯干。
他们人生的意义,只有青山绿水才能读懂。山水以博大的胸怀容纳了他们,然而他们给山水带来了特有的灵气,突显了山水的价值。
无为
曾经,有一个明月如镜的清秋之夜,青灰的月光洒在翠绿的松树上,一切都是空灵与寂静,凉凉的秋风带来了几分的清冷。
和着清脆的钟声,方丈专心的敲着木鱼。
“嘎!”一声尖尖的开门声划破了宁静的夜。
“徒有一俗事欲问于事。”小僧喃喃作语。
方丈没有做声,空气中仍旧飘荡着木鱼的深沉的音响。
“世人傍我,辱我,欺我,如何?”小僧不解的问,“我自忍他,让他,由他。”
方丈答毕,山林又恢复了往前的平静。
方丈的答语无他,实则是一种人生的顿悟,是隐逸人生一种必备的一种顿悟,姑且名之为无为之业。
庄周,一位可爱又略显荒诞的人,将隐逸人生做到了家。
他用恣肆汪洋的言语,回答了什么是隐逸人生。
“茫然彷徨乎尘垢之外,逍遥乎无为之业。”
在一个个满怀憧憬的眸子里,人生的意义往往在于治国平天下,然而庄周 ,以诗画情节,将生命的意义放在了青山绿水中去酝酿。
庄周以一颗超脱的心,挣脱了政治的羁绊,远离了仕途的尘垢。
庄周有一位邻居,名叫曹商。
曹商到了秦国,一夜之间飞黄腾达,他带着大队人马,尘土飞扬,趾高气扬的去见庄周。
曹商的作为,一半是对庄周的敬重,另一半是对文化分量的畏惧。
曹商失望了,我们可爱的庄周,衣衫蓝缕,槁枯黄素,不紧不慢的在墙角里编织着草鞋。
强者凝视弱者,愚者侧视智者。
可笑的对话场面,以无言的方式开场,曹商反显龌龊。
庄周干裂的嘴唇,含蓄而尖刻的指出:“商舐股以达。”
可笑的对话场面以清谈的玄言而结束,曹商添了秦王长了痔疮的股沟。
庄周放弃了入仕,庄周选择了隐逸。
庄周来到濮水垂钓,扬弃了姜尚的那一分虚伪。
波光粼粼的湖面,休闲安逸的浮子,活泼跳脱的鱼儿,庄周的心被打动了,庄周的心被吸引了。
楚国的两位大夫,他们颠沛流离的来到了濮水。
他们毕恭毕敬。
“王愿以事相烦。”
一面是濮水的旖旎风光,一面是炙手可热的达官显位。
“吾将曳尾于泥矣。”
多么简洁的回答,多么坚定的回答,可爱的庄周,已决意去死心塌地的去消受这隐逸的人生。
走进了山林,仅仅消除了有为的外在条件,然而,要想无为,必须消除有为的根基,必须彻底消除有为的欲望。
可爱的庄周,选择了大智若愚,选择了韬光养晦。
他记得,那一天,他带着弟子走进了山林。
那突兀的树桩上以前肯定是高大的林木,那丢进火堆的必定是枯黄的干枝,而留下的,是材与非材的中间品。
他记得,那一日,他来到农家做客。
一只大声叫唤的公鸡被杀了,一只不生蛋的母机被杀了,共同成就了一碗佳肴。
庄周怅然了,战战兢兢的从牙缝里挤出:人须处于才与非才之间。
人最大的灵性在于智慧,隐逸人生并不一定要把身体放置于山水之间,然而必须懂得将智慧吞下,烂在肚里。
隐逸人生的真谛,在于无为,有所不为而有所为。
无为之业是愚者的智慧,无为之业是弱者的利益。
无为之业是深谙世故后的简朴,无为之业为隐者博取了生命最大的价值。
清静
按照一般的观点,王维可以说是一位大隐,一面在朝廷里做着不大不小的官,一面尽情的享受着隐逸人生的乐趣。
上高中的时候,一首《山居秋暝》不禁让多少文人倾心向往。
由人性化的自然到了自然化的人性。就是这样一幅大自然塑造的清静图,浸润了文化人在官场上的疲惫,抚平了文化人在政治上的创伤。
文化人投诸于自然的怀抱,在自然的洗涤中回归了自我。
曾几何时,有一位聪慧的小僧。
他天真、机智、灵动,方丈赏识了他。
方丈以玄奥的禅理灌注于他,而小僧却为红尘的花红柳绿着了迷。
那一夜,他检点了行囊下了山。
数年之后,小僧顿然醒悟,欲师佛门。
小僧上了山,然方丈的脸冰冷铁青,指者佛桌说:“除非佛桌上开花。”
是夜,佛桌上真的开满了娇艳的鲜花,美丽欲滴。
方丈疾步下了山,然而小僧却陷入了再一次的花天酒地。
“大道青如天,我独不得出。”
世界上最善良的佛主竟不能包容回头是岸,是红尘留住了它。
宇宙中最宽广的世俗竟不能挽留八斗之才,是青山挽留了它。
那些满腹经纶的隐逸者,哪个不是济世安民的读书人。
几十年的挑灯夜战,几十年的焚膏继晷,甚至宦海沉浮、皓首穷经,就随着偷偷的潜隐的步伐,一同走进了山林,一同随青山的苍老而渐渐发霉。
选择清静,是隐逸者的机智,也是隐逸者的狡黠。
他们与世俗同形异构,他们满腔的豪情与世俗的险恶战不了几个回合,就自然败下阵来。
一种人,死心塌地,以生命的终止去奠祭了信仰的本身。
一种人,如坐春风,以人生的清静保住了智慧的实体。
那一座座青山,背负了文化,弥漫着酒香。
来了一位诗仙,他来到了森林,带了一壶美酒,与明月共饮,酒入愁肠,三分啸成了剑气,七分酿成了明月,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,回首那个年代,站在历史之颠的不是哪个君王,而是你呀!
来了一位词圣,他走到了黄州,走到了江边。在东坡,一杯一杯的下肚,一醉一醒的反复,然后踉踉跄跄的回到了木屋,三更半夜,清冷孤清,靠着柱子,聆听江声,把生命交给江海,那是一种不同凡响的旷达。
没有必要研究酒与文化的关系,只要明晓文人与酒的姻缘。
那是一分举杯浇愁的痛苦,那是不静求静的矛盾。
清静中蕴涵的是无奈,无奈显现的是悲凉。
合一
埋葬了无为的烦躁,渐渐走进了矛盾着的清静。
“投诸于山,寄情于水。”好一派的中国文化人,在纷纷绕绕的红尘中找到了一方净土,用心灵慰藉着它。
在山水中,那一份无奈的烦躁渐渐的冰释,矛盾着的请静趋向了平和,隐逸人生,以一种无奈的悲剧而开始,隐逸人生,又以一种与山水庄周化蝶般的梦幻而结束。
在那青山绿水之间,创作出了清新自然的田园诗。
炊烟寥寥的农户,碧雅清秀的涓流,卧贯长虹的小桥,还有那曲折芳幽的小径,一吐坦荡的胸怀,诗人的人性皈依了自然,自然的灵性感染了他们。
在那清山绿水之间,摹制出了请静无为的山水画。
那蝴蝶萦绕的马蹄,那古色古香的小寺,在画家笔下任意的泼洒。
在众多的山水画中,最让我钟情的是明朝张宏的《西山爽气图》。
淡淡的墨迹,飘逸的笔法,没有近似逼真的拘谨,没有光影明暗的斑驳,有的只是向读者的心心相印的倾吐,有的仅仅是那一分愉悦心灵的安详。
中国隐逸人生的意义,最后的落脚点选择了文化。
林泉山野,有了隐者的飘逸与洒脱多了几分韵味;淡泊隐士,有了自然的宁静与清幽而多了几分灵感。
合一,使中国的隐逸人生不在孤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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